除此之外,我还看到了一些东西,只是无法明说。
墙壁上的挂钟停止,时针分针秒针,俱都停留在十二。
鲜血落在地上,忽然有了声音,吧嗒吧嗒,足足响了十二下。
钟表的十二点,鲜血滴落十二下,代表着月日时间。
十二月十二号,就是张柏锋丧命之时。
赊刀人的谶语预言,根据我所知道的,没有一次是空的。
只不过,依我目前的能力,完全做不到爷爷那般,只能看到张柏锋死,却不能看到他是如何死,谁害死了他。
张柏锋倒是一脸的坦然,也许,死对他来讲,并不是一件恐怖的事情。
他拉起张晓兰的手,擦去她腮上的泪水,温柔的说:“孩子,不要怪爷爷。我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你好。假如真有那么一天,你就会明白的。”
我心里开始奇怪,不是张柏锋不畏死,是他说的话,很容易让我胡思乱想。
我不放心,在张柏锋的别墅里一连住了七天,期间,除了发现张晓兰有梦游症,其他的跟往常一样。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架白色钢琴上,怪异的是,自从我弹过两下后,钢琴失声了。
张晓兰对它很是爱惜,甚至到了疯狂的程度。她找了数个修理工,那些修理工也纳闷,里面的零件完好无损,无论怎么按怎么弹,就是不出声。
无奈之下,张晓兰只好换了新的,把失声的钢琴细心的包装好。
我清楚,她把对那个人的思念,都寄托在钢琴上。
一个人但凡痴情起来,天崩地裂、海枯石烂都抹不了那份日益持久的爱。
我把情况给镜陵道长说了一下,他立刻就把我叫了回来,显然对于谶语,已经是盲目的信任。
宋岐伯又恢复了之前的年轻状态,我本想向他请教一下驻颜之术,镜陵道长一句话就扑灭了心里的火焰。
“华夏五千多年的长河中,出现了不计其数的奇珍异草。共有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本药草真经,记录了浩如星辰的庞大医药体系结构。你要能完全的吃透理解,别说驻颜,长生不老都容易。”
尼玛,只听那些个数字,就是我一辈子都难以完成的。
宋岐伯喝着咖啡,闻言笑着说:“别听他瞎说,什么九九九九九的,关键在于你要清楚什么药的药性针对身体中的某个部位。药不能乱吃,即使治了病,新的毒素也会代替。让心打开,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。”
得,他说这么一大通,都是废话,毫无营养。
这时,秦管家进来,对宋岐伯说:“老爷,车备好了,随时出发。”
镜陵道长起身,整理整理衣服,冲我说:“把你叫回来,是有一个学术研讨会。你呢,注定要在圈子里混,我和你宋伯伯商量一下,提前让你适应适应这个圈子。当然,研讨会不是重点,之后的聚会才是正题。”
我无所谓的耸耸肩,“妖魔鬼怪都经历了,还怕见人。”
宋岐伯笑着拍拍我的肩膀,语气却陡然一变:“孩子,妖魔鬼怪不可怕,可怕的是人心。因为人心的欲望,是你永远无法衡量的。”
我怔怔的看着宋岐伯,郑重的点头,说:“我记下了。”
车子拐出了庄园,行驶的方向是市区之内。
学术研讨会,说白了就是上京求道人们定期举行的小会议。打着研讨的旗号,互相扎着对手的心。因为阴盟规定的缘故,只能明面上争,暗地里掐。
地址定在了上京国际大酒店的顶楼,我们到地下车,硕大的停车场,全是我只在睡梦中拥有的豪车。
门口,两排大长腿的美女接待,三个挂着经理牌子的大人物迎接。
“张道全?”
我们进了电梯,门还没关,一个女人就匆匆跑了过来,她瞅见我,惊喜的喊了一声。
不曾想在上京遇见她,我笑着说:“朱晓婷,你来上京了,真巧啊。”
朱晓婷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,说:“嗯,到了有一阵子了,今天要在这里演出,你不会是来参加研讨会的吧?”
呵,世界说小不小,说大也不大。
我点点头,给她介绍了镜陵道长和宋岐伯,至于他们的身份,我掩饰了过去。
到了顶楼,我们就散开了,约好了一会儿见。
镜陵道长拽住我,杀气腾腾的说:“好小子啊,啥时候勾引的她?你是不是不想混了,敢做对不起青瞳的事!”
宋岐伯在旁说:“大惊什么小怪,年轻人的世界你不懂。小全这样的人才,三妻四妾很正常。尽管法律不允许,暗着来也是可以的。”
两个老不正经的,慢慢的丢下我,开始商讨起男女之间的那些私密事来。
我一个头两个大,两块老货的智商,堪忧啊!
顶楼只有一间大厅,我推开门进去,所有的目光一时间全部涌了过来。
被几百双求道人的眼睛盯着,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重重的压在我的肩膀上。浑身无力,双腿酸软,眼看着就要出丑。
“咋滴,对我乖孙子有意见啊?”
一只厚重的大手搭在我的肩膀上,一瞬间,那无形的压力消失一空。
镜陵道长板着脸,在人群里扫了一眼,凡是与他目光对视的,全都默默的低下了头。
镜陵道长带着我,缓缓的走过一排排的座位,在最前排停下。
他顺势一坐,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我就坐在他身边,啧啧称叹,真没想到,他在外的名声如此恐怖,仅仅一个眼神就震住了这群求道人。
宋岐伯坐我边上,两个泰山北斗把我夹中间,意思再明确不过。
又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而来,和镜陵道长他们认识的,就打声招呼,不忘瞄我两眼。
“全场安静!”主持人拿着麦克上台,简短的说明了此次研讨会的目的,真正牛叉的大人物一个个登台,坐在面向全体的十二个座位上。
十二个人,穿着与气质各有千秋,风格不一。
有眯着眼带笑的大和尚,有风轻云淡的老道士,还有杀气逼人的西装男……
宋岐伯小声在我耳边说:“阴盟十二大名誉长老,真实身份就可怕了,各个都是执掌一方教派的领头人。尤其是中间那个道士,龙虎山的掌教,求道界数一数二的高手,太上真人。”
我不由好奇的注视一眼,同时,太上真人的目光也看向了我。
四目相对,我只感觉如沐春光般的温暖。
他随和的冲我一笑,便转过了头。
镜陵道长带着嫉妒,说:“牛鼻子又精进了不少,气死我了。”
宋岐伯职业插刀:“再赌下去,怕是裤衩都要输没了。”
会议开始,真如两人所说,那是又臭又长。
十二位大人物轮番发言,无非就是共建和谐新社会,杜绝危害公众财产等官方套话。
他们发完言,就到了自由言论时间。
有的人舌战群儒,有的被群儒讨伐的哇哇大哭,可谓是众生百态,林子大了,什么样的怪鸟都有。
我则无聊的睡起了大觉,不是不想融入,是压根融不进去。
动不动就问候全家,祖宗十八代,双手叉腰宛如泼妇骂街,一点求道人的风度都没有。
有了对比下我才发现,自己的素养涵养是多么的优秀。
主席台上的十二个人,津津有味的看戏,丝毫没有打停的意思。
终于熬到了饭点,不愧是著名的大酒店,十分钟,研讨会的主场立刻变成了聚会。
朱晓婷拖着华丽的长裙登台,演唱了一首动听的歌曲。随后还是她,带着几十名舞伴,大跳起了性感热舞。
镜陵道长看的滋滋有味,我则不解的说:“求道人清心寡欲,怎会有此节目安排?”
“寡欲个蛋蛋。”镜陵道长不屑吐槽,“你以为人人都和我一样,在追求道的路上心无杂念。”
舞毕,各式各样的菜品徐徐的上来。
我饿得不行,不管其他,狼吞虎咽的吃。
镜陵道长和宋岐伯则被人团团围住,我乐得清闲。
“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吗?”
朱晓婷端着酒杯过来,与我碰了一下。
“还行吧,不能和你比,都快变一线大明星了。”
我现在想起来,刚到上京时有大批的粉丝接机,那位大明星,可能就是朱晓婷。
我为她感到高兴,风雨之后,必见彩虹。
闲聊着,她跟我说起了自我离开后发生的点点滴滴。
先是由我们一同创作的电视剧大火,之后威导有介绍了几家大品牌的老总,朱晓婷也是争气,顺利的拿下代言。紧接着,凭借着新单曲的天籁之音,一举在各大音乐平台吹起了旋风。
她没了以前的清闲,每日奔波,劳累中却是满足的笑容。
我们正愉快的聊着天,突然,朱晓婷浑身瑟瑟发抖,瞳孔瞪大,表情恐慌,似是看到了什么。
一个男人,裸着上身,站在我的背后,而我一点察觉都没有。
“小婷,先离开,一会儿我找你。”
朱晓婷起身,不敢看那人,恐惧的离开了。
男人就坐在朱晓婷的位子上,我细细打量着他。
他的上半身,刻满了纹身,有出水的龙,下山的虎,背后,是一尊手执净瓶的观音。唯一与印象中的观音不同之处,是观音的额头上,有一个类似匕首的印痕。
我深吸一口气,慢慢的将自身的气释放出去。
这是镜陵道长传授我的感知方法,用体内的气,来判断敌友。
我的气刚刚接触到他,轰然一声闷响在我脑中炸开,顿时,一幅惨无人道的人间地狱景象浮现在我的眼前。
这个男人,就像是屠戮万千的刽子手,他的身上,有万千的冤魂在嘶吼,在咆哮。
但他丝毫不受丁点影响。
我叫娘的心都有,见过生猛的,没见过如此生猛的。
一个人身上的三生阳火过度旺盛,凡是与之接触的灵体或者精怪,都会被阳火所伤。
在道上,这类人称之为先阳之躯。
先阳之躯并不罕见,只要修习得当,后天也能成。
可面前之人,三生阳火烧的过于变态了。
万千冤魂灵体匍匐,都动不了阳火一分一毫。
“听说,你懂算命?”
男人声音很好听,富有磁性。
我遣散放出去的气,说:“略懂。”
“那你给我看看,还有几天可活?”
我懵了一下,几天?他对自身的了解,挺透彻。
心脉巩固的天衣无缝,三生阳火坚强的堪比吃了伟哥哥,无与伦比的霸道。
“抱歉,我不懂相面摸骨那一套。可根据我的直觉,你快了。”
他强悍的如一头远古凶兽,猛烈刚强的堪比火炼精铁,可我注意到,他的气,很涣散。
赊刀人的传承中,有一门绝学,名曰辩气。
此辩气,非以自身气感知他人气,严格来说,是直觉。而且是第一眼的直觉。
辩气是一种本能,它会在第一眼的时候,给出我判断。
赊刀人很特殊,我们经常与信仰打交道,所以在这方面,几乎养成了本能直觉。
有句话说得好,好钢易折。
此话用在他身上,在恰当不过。
人,与传说中的仙或神是最接近的,只因为阴阳相合。
三生阳火越盛,灼烧的自身和自然的阴性能量蒸发,不存与体。
他是天生阴怨克星,魑魅魍魉眼里的死神,但这样的人,通常活不太久。
“谢谢如实相告,另外,再次感谢你救了我弟弟。”
男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,要走之际,再次感谢。
我疑惑,问他:“令弟是?”
“孟落魂。”
我点头微笑,“应该做的。”
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我忽然注意到,在他的腰间,挂着一枚吊坠。
那是很普通的吊坠,大街摆摊的摊位上,经常可以看到的心锁挂饰。
心锁挂饰是一对,一枚钥匙,一枚心锁,寓意我的心,只有你能够打开。
男人的挂饰为心锁,巧不巧的,我曾在张晓兰的房间中见过钥匙挂坠。
巧合?我有点不信,可转念一想,孟落魂的哥哥,如此霸道的一个求道人,怎会和张晓兰挂在一起。
况且张柏锋说过,她心里念念不忘的是一位外国人。
看来,是我真的想多了。
镜陵道长甩开了烦人的苍蝇,一屁股坐在我边上,瞄了一眼人群,说:“孟落荒找你干啥?”
“没事,打了个招呼。”
镜陵道长明显不信,“龙虎山的七星之首,从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。”
我心头一惊,原来他有着如此重的身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