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交车到站,在山脚下吸了一根烟的功夫,整理好了说辞,上山向道长汇报。
我爬到半山腰,这边有一个新建的农家乐,门口停着五辆豪车。
农家乐老板姓冯,和他有过几面之缘,他正好出门倒水,见了我笑着打招呼。
“小道长回来了,没吃饭吧,进来坐会休息下。”
我过去讨了口水,婉拒他的热情,指着几辆豪车说:“来大客户了?”
小冯嘴巴一瞥,“哪是来旅游的,停车费都没交,咯噔咯噔上山了。估计是冲着你家大师去的,听口音,不是本地人。你看车牌,京字开头,大都市来的。”
我一扶额,汗颜,看车没注意车牌。
上京的人,难不成是顾长京?
我迫不及待上山,道观大门右侧,挂上了暂时停业的牌子。
我翻墙进去,急匆匆到镜陵道长房间,到了门口,就听里面发出哈哈大笑。
“镜陵兄,你还是和以前一样,对什么事情都抱有乐观的心态。相比之下,我是不如你啊。修道数十载,连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无法把控。活该啊,想当初我们七煞时,就属我最牛叉,你们不服气,打到你们不服气。”
这声音,是顾长京的。听他的语气,是和镜陵道长冰释前嫌了,那么青瞳她……
我忙推开门,看到屋子里的人,火热的心立即冷却下去。
“小全啊,过来坐!”镜陵道长招呼我坐下,顺带瞄了一眼顾长京,说:“老家伙,主角来了,我们之前定下的事情,不会反悔吧。”
顾长京看我的眼神,由一进门的冷凝,逐渐的消融,展开的笑容愈加温暖。
“好,敢当着众人的面直面我的威严,如今的小一辈,怕是没几个有此胆量。青瞳是你的徒弟,也算半个女儿,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两样你都占全乎,那他们两个的事情,我就不插手了。但有一点我要说清楚,倘若以后你让青瞳受到伤害,我绝不轻饶!”
我去,这就订下来了?剧情转换之快,使我一时间接受不了。
“咳咳,愣着干什么,叫人啊!”镜陵道长在一旁小声催促。
“顾前……不,岳……岳父!”
我叫的很生硬,相当的绕口。
“好好好,镜陵兄,事情办完我该回去了。小子,有时间多去上京陪陪青瞳。”
顾长京要走,我忙问:“怎么?青瞳不回来了吗?”
顾长京脸色黯淡,“先不回来了,她有要紧的任务,有空多去看看她。”
我要送,顾长京摆手示意不用,看着他带着下山,我才问镜陵道长:“怎么回事?”
“当面对同样一道无法攻克的难题,被拦在外面的人会自然而然的抱团。我是如此,阴盟也是如此。但不要认为订下来的事情就不能改变,以顾长京的性格,看重的是选择哪一个能使自身得到的利益最大化。所以,要想和她在一起,你得更加努力才行。另外,九印门那边我打过招呼了,他们的对外发言人虽说会好好的约束门人,护犊子的事也不是做过一次两次。出门在外要多当心,明白吗?”
“道长,你得了绝症了吗?怎么听着像是交代后事啊!”
镜陵道长一拳捣我脑门,气急败坏的说:“绝你个头,老子要出国找老七。那混蛋,走了连个信都没有。”
提起七爷,我还真的有点想他。
镜陵道长走后,我在山上待了有四天,也得离开了。
距离账簿上刀钱到期的日子,还有两天。
这次收钱的对象不管地址还是身份,写的详详细细,最令我意外的是,还是一个高官。
吴欣荣,十五年前K市某个县城的二把手。
在地图上查了许久,终于是找到了当时的地名。
由于社会发展速度太快,有些村子集中在一起,变换了名字。
我试着上网查吴欣荣这个人,别说,一下子就出来了。
十五年前,他还是一个县城的二把手,现如今,他已经是K市副市长,专管城建土地资源。
现在社会,若说什么最赚钱,那就是地皮。
早年间都没人要的东西,放到现在,分分钟给你拍出几十亿几百亿的天价来。
坊间有几句顺口溜,是这么唱的。
地皮高,地皮翘,建起房子奴隶绕!
房价天天炒,买房需摇号,学校招牌竖起来,百亿乐的呱呱叫。
扯远了,我按照上面的电话,给吴欣荣的办公室打了过去。
接听的是一个女人,我说接吴副市长电话,那头二话没说,直接撂了。
嘿,就这种为民服务的态度嘛。
我牛劲上来了,一个接一个的打。
许是被我打烦了,电话那头多说了两句话:“副市长在开会,请留下姓名和联系地址。”
“电话就是这个号码,地址就免了。你就说,十五年前的一个老人的孙子,来要账了。”
“神经病。”骂了一句,女人再次挂断。
我无所谓的耸耸肩,很不错了,还能和我说几句话。
订好前往K市的车票,下午四点的火车。
一直到火车要发动了,电话才打过来。
“喂!你好,我是吴欣荣。”很浑厚,充满磁性的声音。
“吴副市长你好,还记得张天存吗?”
电话那头一阵沉默,不时地有脚步声,应该是换了一个地方。
“张大师的后代,我等了十五年,真的出现了。”语气里满是感慨,还有一丝的兴奋与震惊。
赊刀人的谶语,十五年前的不屑一顾,到十五年后的一语中的,若是很平淡的应对,那才是怪事。
“一百块的刀钱,听您的口气,想赖账啊。”我哈哈一嘴,调侃起来。
“哪能呢,刀钱该给。你现在在哪里?我去找你还是?”
“我坐上了去K市的火车,三个小时吧,就到地了。”
“好,我派司机去接你。”
很爽快的讨钱聊天,一百块的刀钱,对他来讲九牛一毛都算不上。
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正式落下,没办法,以往几次讨刀钱,伴随的都是死亡事件。
这一次账簿是转性了。
对于这本账簿,有太多的迷,经历如此多的奇异,它不是普通的记载账簿。
火车到K市,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。
出了火车站,一名西装革履、典型公务员的男人拦住了我。
“张先生吗?”
我点头。
“你好,我是吴副市长的秘书,上车吧,副市长在等您。”
跟他上车,他把我拉到了一家霓虹闪烁的酒店门口。
“今天副市长与几位地产公司的总裁吃饭,完全推不开,请您莫见怪。”
我眉头微微一皱,既然推不开,完全可以明天再见。让司机把我带过来,显然别有用意。
不过,能免费的蹭一顿饭,也不吃亏。
我们到了包间,七八位商业大佬的目光,齐刷刷落在我的身上。
咱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,微笑,拱手,礼貌的说:“冒昧打扰,请勿见怪。”
坐在里面最中位子的吴欣荣起身,和网站信息上发出来的照片一样,就是还要胖一些。
“张小先生,失礼了!”
吴欣荣给足了我面子,把我邀请到他身边的位子坐下,亲自给我倒水斟酒。
几位商业大佬懵圈了,一位副市长,勤快的像个服务生,恐怕连市长都没这种待遇。
“张小先生舟车劳顿,本来我应该设私宴招待。可最近工作太忙,抽不开时间,不要见怪。”
我一点都不客气,中午没吃,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。
吴欣荣一边职业性的赔罪,我一边大快朵颐的吃着,嘴里含糊的说没事没事。
大佬们的酒局就是好,他们基本不动筷子,酒是一杯接一杯的喝。
他们纷纷向我敬酒,我来者不拒。
以我出尘的身体,两瓶白酒对我起效不大。
吃喝到一半,有人开口了。
“副市长,城西郊那块地,您看如何处理?”
一人开头,其他几位也纷纷发言。
我默默听着,理明白了什么事。
K市西郊有一块建国前的地,那里曾经住着一位大人物,占地数百亩,亭台楼阁,富丽堂皇的别院花园。K市能迅速的发展起来,与那里有着极为重要的关系。
可是就在前不久,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,震塌了所有的建筑。
K市的象征,一夜之间化为废墟。
同时,无数的地产商蜂拥而来,用尽各种手段,极力要拿下那块地。
市高层开会无数次,终于决定,对那块地公开招标。
后来以两百五十八亿的价格,被天健地产拿下。
这本是一件好事,天健地产投入大量人力物力,迅速的开始实施建设计划。
怪异的事情来了。
打地基的时候,打出一口宽三米,深十米的坑洞。
以为地底下中空,派人下去看,就只是一个深洞。
填上之后继续开工,半个月左右,地基和一二层完成。
可是,地震再度降临。
一夜之间,工人的心血全毁了。
天健地产老总,请来了道上有名的人物查看,也没看出所以然。
又是祭祀,又是开坛做法,停工的这段时间,地震没再发生。
恢复开工后,又是建到相同的程度,地震又发。
天健地产的老总觉得此地不祥,找了一个理由放弃开发,转手卖给了别的房产商。
今天的桌子前坐着的,都是被那块地整魔怔的大佬们。
吴欣荣也头疼的要命,卖出去的地退回是不可能的,放任不管更不是事。
今天我给他打电话,正验证了谶语的预测,所以他打起了主意,想要我去看一看。
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,我恨不能扇我两记耳光,不想沾事,却直奔我而来。
躲是躲不过去,我就应承下来。
吴欣荣就在酒店给我安排房间,当他把刀钱交给我,我划去他的名字时,诡异的事情发生了。
我眼中的账簿,忽然发出血红的光。
在刺眼的光芒里,我看到吴欣荣手脚戴着镣铐,正承受鞭挞拷刑之苦。
我眨眼的功夫,画面消失。
刚才的那一幕,是预言吗?可并没有谶语?
